中国新媒体（http://www.zhgxmt.cn）：[特别关注]清明节,他们在缅怀“陌生人”
上左:小学生为器官遗体捐献者祈福。 上右:青岛市民为器官遗体捐献者祈福。 下:医生为器官遗体捐献者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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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尹平平 实习生王冰洁
清明之际,多数人都会为自己已逝的亲友祭扫,或以传统方式纪念自家的祖先。然而却有一些家庭,会去祭奠和缅怀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或为陌生的家庭祈福——他们是器官接受者或捐献者的家属。
替他看尽世间繁华
韩红(化名)只在新闻里见过那去世的男孩,但她把这孩子视如己出,因为他的肝脏,正在自己女儿的体内运转。三个月前,韩红1岁的女儿接受了肝移植手术,那颗鲜活的肝脏,就来自这个因意外去世的男孩。
韩红的女儿,出生后没多久,就被确诊为胆道闭锁。迎来新生命的喜悦,很快就被这噩梦掩盖。
噩梦从女儿68天时开始,先是手术,然后是反复的胆管炎、肺炎、两次败血症、真菌感染、门静脉高压、肝硬化……扎针、抽血、picc换膜、各种顶级抗生素轮番使用。“孩子的每一声号哭都扎得娘心如刀割”,韩红说他们全家人整天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女儿哪天又高烧了,或者消化道出血,或者会忽然出现什么难以控制的状况。
随着治疗的深入,他们逐渐了解到,胆道闭锁的治疗在葛西手术(一种姑息性手术)以后大部分都要进行肝移植才能治愈。肝脏来源尚且堪忧,而且是为还不到1岁的婴儿进行移植手术,难度可想而知。几乎所有朋友,包括个别儿科的专业人士,都劝韩红他们放弃。
怎么舍得?“女儿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深深的酒窝、那么努力地吃奶,还有她在睡梦中的各种小表情……那时候我们很纠结……”可是,女儿在十个月的时候,出现了肝昏迷,肝移植是她仅剩的一条活路。
幸运的是,发生肝昏迷之后两个月,他们就被通知有适合的肝源。“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觉得我整个人的心和肝都在发颤!”手术很成功,移入女儿身体里的新肝脏很匹配,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排异。现在是术后三个月,韩红的女儿已经会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前两天她已开始可以自己走路了。
“看着我的宝贝女儿,我总在想,肝脏一定是有灵性的,它可以延续生命,可以让捐者和受者两个人重生。”韩红是在女儿手术后的第二天,从新闻报道里看到了为她女儿捐肝的那个男孩,还有他的父母,“设身处地地想想那对父母,真不是滋味,太难了!是他们做了这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决定,使我女儿得救。”
“那个孩子,他也永远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他看尽世间繁华!”在清明节之际,韩红和家人深切地缅怀那个男孩,也更加悉心地照料自己的女儿,因为她承载着两条生命、两家人的期望。
跨越国界的生命接力
戴维安娜·温杰(Daviana Wenger)和她的丈夫卢克·温杰(Luke Wenger)到中国来已将近4年,这个春天他们马上就要迎来家庭里的第三个男孩了,但戴维安娜仍没有从两年前失去爱女甜娜(Tiana)的悲痛中彻底走出来。清明节,她通过为另外三个中国小朋友祈福的形式,表达对甜娜的追思。
甜娜是第一个在我国进行器官捐献的外籍人士。2014年4月26日,甜娜去世时,还是个只有7个月的小婴儿。她在玩耍中无意吞食塑料袋导致窒息,送到儿童医院后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抢救几天后,ICU的医生告诉她:甜娜已经脑死亡,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妈妈戴维安娜不肯接受,就算要靠呼吸机,她也希望甜娜能继续维持生命。可是爸爸卢克认为,不能这样任性,他们应该把甜娜在儿童医院床位让给还有生还希望的孩子。戴维安娜在Facebook上更新状态表达自己的崩溃,有陌生人给她留言:“你有没有考虑过器官捐献?”
戴维安娜告诉《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她出生于阿根廷,从小就热心公益事业,她从18岁开始献血,20岁移居美国后就登记成为一名器官捐献志愿者,“但我从来没想到过,要为自己的孩子做出同样的决定……”作为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戴维安娜认为陌生人的留言是神的指示,她跟卢克提起了器官捐献。甜娜出事后,夫妇俩争吵了无数次,但这一次,他们达成一致。甜娜的肝脏和肾脏分别移植给了两个男婴,她的一对角膜则为一个宁夏的山村女孩带来了光明。这个女孩的家庭极为贫困,全部的财产只有几十只羊。
得到甜娜肝脏的男孩姜波(化名)来自江西,在得知有匹配的肝脏可供移植之前,姜波的家庭已经濒临崩溃。姜波的妈妈说,孩子手术后醒来冲她微笑时,让她感觉“天终于亮了”。姜波的父母参加了甜娜的告别仪式,因为这个美国女孩的一部分还活在自己儿子的体内,她也是他们的女儿。
温杰夫妇在姜波术后来看过他,还给他带来了甜娜生前最喜欢的玩具。“当我看到这个孩子时,特别为甜娜感到骄傲!”戴维安娜告诉记者,整整两年过去了,她还会时常想起甜娜,想到甜娜时还会哭,同时她也会为那三个孩子祈福,祈祷甜娜的器官能在他们体内良好地运转,祈祷他们健康快乐,使甜娜的生命在他们身上得以延续。
器官移植数量未见下降
2015年初,我国宣布全面停用死囚器官,公民自愿捐献成为器官移植供体的唯一来源。当时很多人都担心,此后会发生可用人体器官数量急剧下降的情况。
然而,一年过去了,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业务部副部长高新谱告诉《新华每日电讯》记者:“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器官移植数量与往年基本持平。”
根据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提供的数据,从2010年我国人体器官捐献工作正式开展以来,截至今年3月20日,我国共成功捐献人体器官6624例,其中有2766例是在去年捐献的。去年一年,通过公民逝世后器官捐献,成功救治了7785名器官衰竭患者。作为国际通用衡量一国器官捐献情况黄金指数的PMP(每百万人口的实际器官捐献率)从2010年的0.03,上升至2015年的2.1。
全国人大代表、无锡市人民医院副院长陈静瑜,多年来持续不断地呼吁民航、公路等交通部门能够联动,为移植器官的城际转运搭建“绿色通道”。在今年两会前,民航局终于下发了相关文件,使得问题得到了圆满解决。陈静瑜说:“这是我作为一位医疗卫生界人大代表履职感到最为欣慰的事。”
此前,许多医院因为不敢承担移植手术过程中的风险,拒绝在本院实施器官获取手术,导致捐献者的心愿无法实现。而现在,并不具备实施器官移植手术资质的医院,也逐渐开始表达参与协助器官移植的意愿。北京医院等12家医院,还在清明节前夕,发起了《支持器官捐献事业健康发展倡议书》,呼吁同行们积极参与配合。
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在清明节前不久搞了一个小型的宣传活动,号召人们在A4纸上,写下对捐献器官的逝者祈福,拍照上传至微信朋友圈。短短一周之内,就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照片5000余张,这些祈福者来自各行各业,既有排球教练郎平这样的社会名人,也有在三沙岛驻守边关的战士,最多的则是学生……目前我国已登记的器官捐献志愿者有6.6万余人,其中有将近一半的31273人,都是去年一年当中新增的。
去年接受《新华每日电讯》记者采访时,高新谱表示,比起制度方面的建设,在我国器官移植事业的推进上,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整个社会意识的扭转,而现在,他表示,“这一年来,最大的进步,我感觉就在于民众参与意愿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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